五天时间一下子就到了头。
虽然还有点早，但我准备去找帕斯卡莉亚。一是与她道别，二是打算告诉她我自己关于铁血的想法。
这时门铃响了。是帕斯卡莉亚来接我了吗？我通过门上的窥视孔向外看去。不是帕斯卡莉亚，是三个女人。
“谁？”
“UMP45小姐。我们是来帮助您的。”门那边回答，“我们的工作是帮助战术人形。”
“我不需要。”
“那么就签个字吧，不占用您多少时间。如果不按程序办事的话，我们会被指责是玩忽职守的。”
看样子对方是死了心了。我打开了门。
“房间很不错。是您自己订的吗？您的队伍现在也驻扎在这边吗？”
“文件呢？”
“抱歉。我们是干这个的。”为首的那个人掏出一张名片。
“想让我加入正规军吗？”
名片上写的内容是罗联某部队的开发部。怎么会有这样的部门存在，而且找上门来了？我不能理解。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。
如果是政府军的话，利用一些微不足道的罪名，将战术人形丢入最险恶的环境里，最后再回收利用幸存下来的强者，倒也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。把人当成消耗品来使用，估计他们也动用了大量的经费，说服了G&K的高层。如此一来，这也就无法拒绝了，几乎是强迫的性质。
“我不是为了你们和铁血战斗的。”
“那是？”
“我以我自己的身份，为了活下去而战斗。所以我没有理由加入你们。”
“请发挥您的能力，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才能。”
“虽然我这么说有点过分，”另一个人发话了“像有您这般经历的人，即使退役也很难从事普通工作的。”
“多谢你们的费心，我退役之后也只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而已。”我知道和她们耗时间是没有意义的。“你是说，只有回去我才有这个价值吗？以正规军军人的身份，从事杀死过他人的工作，将同是人类的对手杀死，这就是我的价值体现？”
“这是为了罗克萨特主义的宏大理想。”
“罗克萨特主义有什么意义？同是人类，无论谁胜谁败，结果都是一样的。到头来，非人类的对手会拍手叫好。但你们却即使连名义上的国家不存在的今天，直到死都不肯放弃这么做。任何真正的体制都不过是为了人类本身而存在的，不需要什么权力、武力。不过，事实却并非如此，所以我现在不想为了这种庸俗的东西去拼命。和铁血战斗是为了自己，我回来不是为了你们这帮家伙。你们到底是谁？”
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但我却一时半会想不出来。
我往后退了几步。因为是出来休假，我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带，连哪怕一把剪刀都没有。
“事到如今，抵抗还有意义吗？”
“如果抹杀了我这样的才能，那岂不是更没有意义。”
“果然是同类吗……真是可惜，要是你不服从，那也就没办法了。我们那可是最适合你的环境。你是生在现代的叛逆者呢。”
这样模棱两可的语言，多半可以猜得到对方的身份了。大概又是被铁血操控着的拟人的傀儡吧。两个人从衣服下掏出了武器。应该是能让我失去行动能力的电击器，她们并不打算置我于死地，从一开始就看得出来，不过，我还是想要放手一搏。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，我怎么也想不到铁血能追到这里来。
如果利用左腿的外骨骼，姑且能在机动性上胜过那些钢筋铁骨的家伙，它们光是内构大概就和我本人一样重了。盘算着能够最短时间冲出门去的路径，就在这时候，我听到有人在喊话。用的是我的母语，有几年没有说过的母语。
那个声音说：“趴下！现在！”
条件反射地趴到地上，有什么东西从打开的门口飞了进来。伴随着一声沉闷的、像是电路跳闸的爆响，面前所有的铁血人形都停下了动作，随后倒了下去。
“快离开这里。”
我遵从那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，快速起身，绕开地板上的三具“尸体”。当我飞速奔向走廊的时候，看见帕斯卡莉亚已经在电梯间等我了。我冲进电梯厢，把那个混乱的房间远远抛在身后，按下了关门按钮。
“刚刚是你救了我吗，帕斯卡莉亚研究员？”
面前的科学家摇了摇头。但她知道最后抛进室内的那个东西，是G&K刚刚投入装备的一种小型电磁脉冲手榴弹。控制好威力的话，可以让四到五米内没有防护措施的电子设备全部失效。
“很冒险吧，这样的武器。如果铁血有针对EMP的防护的话就没有作用了。而且，有伤及到无辜的电器和友军的电子装备的可能。”
“但那个救你的人一直有在关注你的哦。”帕斯卡莉亚这么说。“如果不是铁血的话，她大概还有些别的手段。”
“你是说，在监视我吗？她是谁？”
“不知道。是G&K的人吧，她到我的房间里来过，从我这边，一直在看着你的动向呢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我知道G&K肯定会一直监视我，但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。“还真会选时间。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安排这一出，难道也是他们算计好了的么。”
“要说算计的话，那也是铁血吧。”
如果他们只是为了把我带回去，总之休假结束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就会回去的。这方面的心情，我比所有人都更急切。
当我们到达一楼的时候警察已经先到一步了。动作真快啊，应该是在第一时间就接触到了这样的消息。大概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房间里的三具“尸体”内部是钢铁和管线了吧，随后也会意识到自己身边就存在着这样危险的怪物。铁血预计好了这一点了吗？还是这原本就是它们故意扰乱人类社会，制造内部矛盾的计划的一环？
“动作要快。”在我们走出电梯的时候，帕斯卡莉亚说。“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件证明你是G&K的战术人形。而且以你的身份，脱离G&K单独行动的话也会有麻烦。凭这一点G&K会不放心所以监视你也是很正常的。这里很危险，所以必须快点离开。”
“还真是讽刺。和铁血作战的第一线反而安全一些。”
“UMP45小姐。实在是匆忙，没能照顾好您。”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，帕斯卡莉亚这么说。
要是没有她的话，自己还指不定会怎么样。我突然意识到，和自己一样，待在这里的帕斯卡莉亚此时此刻也是非常危险的。
“说起来UMP45小姐，退役之后有没有兴趣到16LAB工作？这样对你来说也会安全一点。16LAB是远离世俗的组织。卷入人类自相残杀的战争的话是非常危险的。以你的资历，在16LAB给我们的课题组做基本的准备工作不成问题。”
帕斯卡莉亚给我拦了一辆出租车，在我坐进去之前她这么说。
“你也来劝说我加入你们吗？这是不可能的，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而已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也认为人类之间彼此的斗争很愚蠢。但是，我对人类还抱有希望。人类互相战斗，互相残杀，互相背叛。但人类能够重建，能够停止这些愚蠢的行为，能够做得更好。人类会这样做，而且必须这样做。这是我的想法。”
“这样吗……那么，期待下次再会吧，UMP45小姐。”
“当然，帕斯卡莉亚小姐。我只希望下次不要再有可恶的机械骨头来捣乱了。”
“但愿如此。”
帕斯卡莉亚笑着说。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面色苍白的研究员露出笑脸。不错的微笑，虽然有些无力，但却发自内心深处。能见到这样的微笑，这次休假也没有遗憾了吧。
究竟发生了什么事，我打算回到驻地之后，再一一整理反馈。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：在我过去认为铁血不可能触及到的地方，铁血的触角已经悄然伸向了所有人的身边。而日常的生活中，已经有人看到了铁血的威胁，这样的人过去被认为是不可能存在的。
帕斯卡莉亚说我不是人类。那么我是什么呢？
战术人形。是的，只有这个答案。正因为是这个答案，我才能活到现在。
“再见，帕斯卡莉亚研究员。GOOD LUCK。”
“GOOD LUCK，战术人形UMP45小姐。”
车门关上，车窗升起。休假结束了，驻地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。不过，我还有的是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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